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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願撕掉也不給你們+信託法 1100101林詠寶第五稿
事情開始於一通电話，早逝的阿姨兩段婚姻留下兩對兒女，小表妹打電話給我，說她哥哥在林口長庚住院，小表妹以為從未這麼嚴重，才通知有血緣關係的表姐我，跟她同母異父的姐姐，儼然來見最後一面。我們一起去看了臥床的小表弟，回來後大表妹告訴我她很想幫忙，因為大表弟也是這樣十幾歲就發病早逝，那時大表妹住校沒有照顧陪伴，她心有愧疚；如今看到一樣發病的弟弟雖是同母異父，護校剛畢業的她願意出錢出力幫忙照顧；我很感動，想她們雖未曾一起長大，但血濃於水，於是在我夫家附近找房子租下，幫忙促成此事！
期間小表妹又打給我，想是我之前待她們的態度較尊重平和，她較信任我，她想我任職保險經紀人見多識廣，遇到問題就來問我，原來是長庚的社工數次來看表弟，說姨丈情感退縮有精神障礙證明，小表弟14歲就發病至今臥床，小表妹還在念夜校，她們家符合低收入戶資格可以申請補助，但經調查姨丈郵局有90萬存款所以不通過！這消息對小表妹來說是晴天霹靂，她出生時父親精神異常，母親重病臥床，從小得依附隔壁的叔叔嬸嬸生活，她一直以為家裡很窮只能這樣過日子；原來姨丈不擅表達，可還能聽話搬運，於是年輕時被安排去工地作小工領日薪，但姨丈的收入卻是兄弟幫他管，已滿18歲的女兒卻不知道！
她去問小叔叔，才知是祖母臨終交代衆多兄弟姐妹們要照顧這個精神障礙的手足，於是姨丈才有公寓可以棲身、才有個老婆可以傳宗接代，雖是身障也是花錢相親辦婚禮才有的，說不讓小表妹知道是怕她亂花錢，說兄弟姐妹們都是好意幫忙，大罵小表妹怎麼可以質疑？ 我教小表妹拿姨丈的證件（趁還拿得到時），去郵局申請書面帳戶資料，證明真的有這筆錢（因為存摺被小叔叔拿走，小表妹根本看不到）。
小表弟出院回家，我去三重探訪，看到公寓一牆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，對門叔叔家不用的娃娃車卻放到小表妹家，她們說佔位子……因為精神障礙的姨丈會撿很多資源回收藏家中，瓶瓶罐罐捨不得丟，所以一邊是裝潢的光鮮亮麗，一邊是粗胚的灰暗髒亂；環境糟可以說是因為沒有女主人，小表妹從小沒有媽媽教導不會整理，可是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讓我吃驚，怎麼沒有人幫忙解決問題？只見瘦小的姨丈背著比他高大的兒子要去上廁所，小表弟已經不能走了，可是他的腳拖在地上一大截，這樣在走道跌跌撞撞的被拖著去廁所……
事後問小表妹的小叔叔，為何不給買個輪椅？只要3000元就可以讓表弟的生活品質提升呀？他竟然說怕太窄不好推！我的火開始冒，他們可能很久沒去看過姨丈家的居住環境，對我來說，人是最重要的，花小錢買輪椅，動手整理就能讓身障的親人生活舒適些，小表妹的小叔叔這答案讓我覺得，他們只管錢不管人，這一家兩個身心障礙患者就這樣被對待…… 至此小表妹也無法相信衆多的叔叔伯伯姑姑們，帶著房屋權狀、姨丈、表弟，說我要接去玩，就離開三重到桃園，一起住在大表妹租的房子裡，兩姐妹輪班照顧兩個身心障礙的家人！
到小叔叔找上門的期間，小表妹又來問我，聽說小叔叔為了幫她們家申請低收入戶，把姨丈郵局的錢轉出去了，還有之前幫表弟申請的勞保殘障給付通過了，支票寄給小叔叔，問我怎麼辦？還好那時保險經紀人有上社會保險的課，我懂得這些，馬上帶著本人跟照顧者（表弟妹）去郵局辦遺失止付，改地址重寄給本人收，就這樣攔截到70萬，我跟代管錢的小表妹講支出要記帳，要證明這些錢都用在表弟身上，這麼做是以後可以想見姨丈的兄弟姐妹們一定會說我是來騙錢的。
因為表妹全家消失，小表妹的親戚們才開始找，聽說他們還找到外婆那，說我很厲害云云，但我清楚一個差別，我看重的是人，而他們只怕錢被我騙走…… 那天下午接到电話，小表妹說小叔叔帶兩個她的堂哥來到租屋處，三個高壯男人氣勢洶洶就像來討債的，年輕的大、小表妹跟坐輪椅的表弟加小老頭姨丈，一家老弱婦孺不知怎麼面對，要我快過去。
我在過去前打电話報警要求保護，因為我很坦蕩蕩，而叔叔他們看到警察來才收斂一點，不敢以勢壓人，跟警察說是誤會，只是來看兄弟搬新家怎樣而已。談話中我故意問起，聽說叔叔幫表弟申請到殘廢給付嗎？小叔叔面有難色，說要不是他也不能幫阿洋早早加入工會，也是他一直繳了幾年的勞保費，說要不是他也申請不到這張支票，他拍拍胸前的口袋說：「寧願撕掉也不給你們！」我口頭弱弱的說叔叔好厲害！心頭很悲哀，怎麼有這樣的”親人”？利用身障者來牟利嗎？還好我們攔下錢了，看他們還不知道支票作廢的樣子，心情好一些，但是感受很複雜！
他們來的目的只是怕我騙錢，看公寓的權狀是小表妹保管才回去，也沒說要接重殘表弟回去照顧，也沒講到一家老小每日三餐的飯錢，對大表妹的付出视若無睹……這次探視後，小表妹的大姑姑又派出她的女兒來跟我對話，據說是任職於台北醫學院的，要我讓姨丈家恢復原狀；我給那位高學歷的堂姐看郵局的帳戶資料，陳述小表妹發現的經過與小叔叔的態度，讓她知道不同於那邊親戚的說法，我幫表弟妹是看不慣他們只管錢不管人的作法，讓身心障礙家庭掙扎生存，連基本生活品質都沒有？剝奪他們的權利與尊嚴，隱瞞他們的財產，這樣叫幫忙？這位堂姐沈默離去，她應該了解事實。
不久聽說那位小叔叔心肌㹴塞猝逝，小表妹去問小嬸嬸：叔叔有交代那轉出去的錢在那嗎？那小嬸嬸哭天喊地說沒有這筆錢，於是姨丈畢生積蓄就這樣被轉不見了；我那時看著郵局帳戶資料上的90萬，我知道告侵佔一定會贏，可是表妹就沒有”親戚”了，於是讓小表妹自己決定，要提訴訟拿回錢，那她的叔叔伯伯姑姑堂哥們對她就一定會”歹面相向”（台語），或者把這90萬當作是謝謝親戚從小到大順便給口飯吃的”撫養費”，她回老家還有人可以說話；善良的小表妹決定不提告，還好還有另外爭取回的70萬可以用。
後來姨丈吵著要回去，我跟小表妹討論，考慮到精障者依賴熟悉環境較安心，於是決定送姨丈回去三重，他們不就怕我騙走公寓？權狀就讓姨丈帶回去，讓他們知道我們不屑呢！再後來小表弟退化更嚴重，只有送進養護機構，小表妹回去三重完成學業，大表妹也離開桃園，天涯各自一方。
這一段經歷讓我初識人心黑暗，第一次看到身心障礙者家庭居住的環境，第一次震撼有人會這樣對待欺騙身心障礙者？那不是他們的”親人”嗎？細想那公寓權狀是姨丈名字，可見當初姨丈的衆多兄弟姐妹是有意照顧的，可為什麼會”照顧”成這樣的生活品質？思考良久，第一次開始想像影響人性變化的因素！回想起表弟、妹國小時我帶他們出去吃牛排，教他們第一次用刀叉 ，驚訝於他們的生活經驗貧乏，原來沒人帶又沒錢他們就只能窩在家裏；到桃園後我們給小表弟買高背輪椅，爭取到70萬後我們還帶小表弟去玩高空滑水，我想讓表弟體驗一次遊樂園，也好過什麼都沒有。
記得表弟初發病時我鼓勵他學电腦，網路世界可以彌補身體的不便，數年後再見到小表弟卻是幻聽幻覺，會跟天花板的人講話，小表妹講述哥哥好不容易學了电腦，第一次接上網路就被隔壁的叔叔、嬸嬸停掉，說小表弟身障沒賺錢不用接網路，就這樣把表弟伸出的努力切斷，把身體障礙關在家裏，除了身障又加上精障；如果不知道姨丈有90萬那就只能認命，可是爸爸有錢兒女卻不能用？甚至不讓知道？想到結婚時我發現來訪的小表妹連衣服都破時多辛酸，對那些只管錢不管人的親戚們就有多生氣，為何會這樣？
我只能想像當初姨丈的衆多兄弟姐妹應是有分工的，住隔壁的叔叔管吃飯穿衣，小叔叔管存摺，可沒人監督啊，沒有定期视察，幫忙到後來就徒具形式，有做就好不用管品質？因為別人沒做自己做了就開始抱怨？難怪說要日久見人心！約民國87年左右，我只能幫到這裏，很是無力的悲哀！難怪要建立制度，法定的制度可以克服人性的缺點，才可以常久！這段經歷成為我去上課了解”信託法”的動力，全班只有我坐輪椅，同學大多是智能障礙者的家長與社福機構員工；我嘗想如果是現代（民國109年），身為父母的角色（小表妹的祖母），可以有什麼選擇來保障精障孩子的權益？甚至能照顧精障孩子的三餐與環境？也要不讓精障者成為其他兄弟姐妹抱怨的負擔？
上課整天我的體力已不勝負荷，但還好有聽到「監護宣告」與「輔助宣告」，當初要是有這個，那些表妹的親戚們就可以不用怕我偷賣公寓，因為權狀本人被監護，這樣是過不了戶的。又想如果是現代，我發現小表妹家的狀況可以怎麼做？感謝時代進步了，感謝政府有看到這些人的需求，現在有里幹事深入家戶的探訪，有長照體系的定期評估，有居家服務員幫忙採購、煮餐、簡單家務的服務，社福單位幫忙孩子的教育照顧……現在維持一個家庭的基本架構都有了，當初我看到的灰暗環境、隱瞞對待現在應該不會再有 ，謝謝！認識到這樣真好！不要再有無知受苦的人了，謝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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